现任卫生部中日友好医院疼痛科主任，全国疼痛诊疗中心主任，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客座教授，中华医学会疼痛学分会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神经调控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医师协会疼痛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北京医学会疼痛学专业委员会名誉主任委员，《中国疼痛医学杂志》常务副主编。

　　在人的一生中会遭遇各种各样的疼痛，有些小痛忍忍就过去了，有些疼痛纠缠起来让人寝食难安，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对那些严重而持久的顽固性疼痛和不明原因的疼痛一度让人束手无策，随着疼痛医学的发展，有了很多办法可以缓解根治，极大地提高了患者的生存质量。本报记者为此专访了樊碧发教授，请他给读者细说疼痛的应对策略。

　　急性疼痛是症状，慢性疼痛是疾病

　　记者：每个人都有疼痛的经历，请您说说疼痛的定义是什么？

　　樊碧发：国际学术界对疼痛的定义是，疼痛是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和情绪上的体验，它伴有现实的和潜在的组织受伤。比如说你崴了脚或受了外伤，除了感到疼痛外，还会感觉很沮丧，不高兴，没有人会感觉很快乐，哪天尝试再崴脚。文学上有一句话“痛并快乐着”，在医学上这句话是不对的，痛一定是不快乐的。尤其是慢性疼痛患者，情绪上的体验非常强烈。

　　记者：疼痛是一种疾病吗？它的发病率如何？

　　樊碧发：国际上是这样规定的，急性疼痛是一种症状，如突然发生的头疼、肚子疼。慢性疼痛则是一种病，常见的有三叉神经痛、坐骨神经痛、带状疱疹后神经痛、创伤后疼痛、癌痛等等。比如癌痛就是由癌症本身或治疗触发的另一种病，要把抗癌与抗痛放在同样重要的位置，不能把癌痛仅作为癌症的一种症状，期待着把癌治好了就不痛了，这样的错误理念只会导致患者处在无休止的剧痛煎熬中。事实上良好的抗癌技术与抗痛技术相结合，不仅可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并且可明显改善患者的预后。我国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慢性疼痛发病率的流行病学调查，国际上慢性疼痛的发病率是总人群的30%左右。

　　记者：哪些疾病会引发疼痛？

　　樊碧发：人们常说病痛，病和痛历来是联在一起的，大多数疾病都会引起疼痛。从小的方面说，一些外伤如切菜割了手，下楼梯摔一跤，都会引起受伤部位的疼痛。像胃炎、阑尾炎这些化脓性炎症性疾病会引发疼；一些无菌性炎症，如骨关节炎、颈肩腰腿痛等都会引起疼痛。神经系统的病变也会引起疼痛，如头痛、坐骨神经痛、三叉神经痛、肋间神经痛等。免疫代谢性疾病，如类风湿性关节炎、糖尿病导致的周围神经病变等，都会引起疼痛。还有一大类是癌痛。另外精神心理因素也会导致各种疼痛，值得注意。

　　记者：疼痛是一些疾病的信号，人们能否由疼痛这一信号关注某些疾病？

　　樊碧发：无论哪个科室比如内、外、妇、儿科等，或是哪种疾病都有可能涉及到疼痛问题。每个学科、每种疾病都会有自己的与疼痛相关联的症状特点，这是个性的问题。疼痛医学是在不断总结这些疼痛的规律过程中发展起来的一门科学，把各种疾病的疼痛个性问题提高到共性层面去研究探讨。通常我们通过疼痛的现象，疼痛是如何发生的，疼痛发生的时间，疼痛持续多久，对生活影响多大，等等，来反馈患者有没有疾病，是什么疾病，由疼痛这一线索出发再去推论诊断一些疾病。现在一些大医院门诊量每天差不多有一万人，其中1/3是因为疼痛去看病的，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疼痛医学起步虽晚，发展很快

　　记者：人们对疼痛是一种疾病这一概念有怎样的认识过程？

　　樊碧发：在过去什么是病？卧床不起、高烧不退、严重的咳嗽呕吐……人们认为这些才是病，腰疼腿疼也算病？矫情！忍忍就好了。西方发达国家也一样，在二战前，人们不认为疼痛是病。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起才在美日等国家出现了具有现代意义的疼痛诊疗机构，2004年设立世界疼痛日，目的是引起公众对疼痛的关注。随着疼痛医学的发展与进步，在广泛宣传之下，人们逐步了解疼痛，疼痛是一种病，不治会严重影响生活质量，疼痛门诊也火爆起来了。

　　记者：疼痛医学发展的历程是怎样的？

　　樊碧发：具有现代意义的疼痛诊疗机构诞生于1961年，在美国的华盛顿大学开设了“疼痛门诊”。1975年在意大利米兰成立了国际疼痛学会，原来是每隔四年，现在是每隔两年开一次世界疼痛大会，今年是第十四届。很多国家设立了国际疼痛学会的分会。1989年我国成立了中华疼痛研究会并被批准为国际疼痛学会中国分会，1992年成为中华医学会疼痛学分会。2007年卫生部发文，要在全国二级以上医院设立疼痛科。

　　记者：目前在您的门诊看病的病人主要有哪几类？

　　樊碧发：第一类是运动系统慢性退行性病变，也就劳损性疾病，像颈椎病、腰椎病、骨关节炎等；第二类是各种各样的神经痛，如三叉神经痛、坐骨神经痛、肋间神经痛、带状疱疹后神经痛等；第三类是癌痛，一般新发癌症患者1/4，进展期和治疗期的1/2，晚期是3/4都会发生癌痛。还有一部分是无疾病原因的疼痛，疼痛门诊经常会遇到一些患者，拿了一摞MR或CT片子以及各种检查资料来看病，经常会抱怨：“看了很多科，不仅疼痛未缓解，甚至连病因也找不到。”这类病人原来不知道看哪个科，现在疼痛科给管起来了。我们有一大批在传统医学模式下科室归属不清，病因归属不清的疼痛病人，通过疼痛学科的规范治疗，有效地控制了疼痛。另外，对于一些面瘫、耳聋、多汗等非疼痛的病人，也可以用神经介入等方法进行治疗。

　　记者：咱们医院的疼痛门诊是哪年成立的？规模如何？

　　樊碧发：我们医院的疼痛门诊是1989年设立的，2003年正式组建疼痛科。目前我们科有11个人，病床马上要扩展到30-40张。

　　疼痛需要被人们深入了解

　　记者：请您谈一谈治疗疼痛的原则。

　　樊碧发：首先从现代医学的基本规律出发，应用疼痛医学的原理进行诊断，明确病因，不能因为盲目止痛掩盖或耽误病情。比如说肚子疼，如果是胃肠炎拉肚子，去内科看，如果是胃穿孔腹膜炎，去外科治疗，如果内科外科看都没问题，那肚子痛可能就是功能性的，那就可以来疼痛科看。再比如腰椎病变，很多科室都在治疗，其中有手术适应症的可接受外科治疗，当患者各种保守治疗疗效不好，或有手术适应症而不愿手术，或术后疼痛未控制的患者，则应来疼痛科诊治。疼痛科医生应具备相应的判定疼痛的来源性质、治疗措施以及转归的能力。

　　记者：目前治疗疼痛都有哪些手段？

　　樊碧发：第一，合理使用止疼药。不要小瞧止疼药，止疼药有大学问。疼痛科医生最熟悉各种止痛药物适应症、用法用量、毒副作用等，灵活运用止疼药控制疾病是疼痛科医生的基本技能。第二，神经阻滞治疗。我们知道疼是由神经传导的，如果把传到疼痛的神经阻滞了就不疼了。第三，微创介入治疗。以精确定位穿刺技术为基础，针对疾病病灶或靶点进行病因治疗。比如腰椎间盘突出引起的腰腿痛，可通过特殊穿刺技术消除压迫神经的突出物，从而达到标本兼治的镇痛效果。第四，神经调控技术。对传导或感知疼痛的责任神经进行中枢或外周调控，常用微电刺激或持续药物输注的方法去治疗顽固性严重疼痛，常可获得满意疗效。常用于中枢痛、幻肢痛、癌痛等各种顽固性疼痛病人。

　　记者：这些治疗疼痛的手段效果如何？

　　樊碧发：运用现代治疗疼痛诊疗理念与技术，大约可使95%以上的疼痛病人获得满意或比较满意的疗效，不可否认总有1%-2%的患者怎么也治不好，这是医学的规律。

　　记者：请您给经常忍痛的人一些忠告和建议。

　　樊碧发：无痛的人生才是幸福的人生。经常忍痛的人消化系统功能、运动系统功能、免疫系统功能都会受到影响，经常忍痛的人会导致百病丛生。越是长期忍痛，痛阈就会越低，会感知正常人不能感知到的各种痛觉，并且放大疼痛、产生灾难样情感，严重降低生活质量，降低身体健康素质，对个人、家庭、社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有痛一定不要忍，有痛一定要接受专业治疗，像反复出现的疼痛，一定要去看医生。